"清明插柳，端午悬艾"，这句老话里藏着中国人延续千年的生活智慧，前日整理旧书，泛黄的《千家诗》里飘出半片干艾叶，倒让我想起那些藏在诗词里的草木情缘。
要说中药入诗,艾草算是顶有名的"明星"，王维那句"独在异乡为异客，每逢佳节倍思亲，遥知兄弟登高处，遍插茱萸少一人"，让多少游子在重阳时节红了眼眶，可您细品，这茱萸囊里何尝不是藏着防病驱邪的古意？《风土记》里说"九月九日，采茱萸戴之，辟恶气而御初寒"，这红穗穗的植物既是诗人寄托思念的载体，更是古人防病治病的"随身医生"。
去年端午去皖南采风,见着位九十岁的汪阿婆，老人枯瘦的手捏着银剪子，把新鲜艾叶剪成细丝，"我们山里人管这叫'五月艾'，清晨带露水采的才入药"，她教我辨认艾蒿与野蒿的区别：艾叶背面有白绒毛，揉碎了能闻到辛凉香气，这让我想起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里写的"艾叶生则微苦太辛，熟则微辛太苦，生温熟热"，古人观物真是细致入微。
说到艾草入诗,最动人的莫过于陆游那首《乙卯重五诗》："重五山村好，榴花忽已繁，粽包分两髻，艾束著危冠。"八百年前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——孩童额头点着雄黄，门楣上挂着艾虎菖剑，灶台上煮着透亮的红棕子，这哪里是普通风俗？分明是用草木编织的防疫网络，据《荆楚岁时记》记载，古人认为端午阳气最盛，采艾悬门可"禳毒气"，就像给房子戴上天然的"口罩"。
前些年拜访过终南山的道医世家,老道长泡茶不用茶叶，而是用艾绒末冲服，说这是"代茶汤"，他指着医书里"凡用艾叶，须陈久者，治令细软，谓之熟艾"的记载，笑道："你们城里人追捧的陈皮普洱，论起存放讲究，可比不得咱们艾绒。"这话让我想起苏轼那句"日啖荔枝三百颗，不辞长作岭南人"，若改成"日燃艾条三炷香，愿守青山度余生"，倒是应景。
如今走进中药房,艾制品早不是端午节专属，艾灸馆里袅袅青烟，艾绒枕头宣称助眠，甚至奶茶店都推出"艾草奶茶"，可您要问真正的行家，定会告诉您：端午当天寅时采的艾才叫"正艾"，晒干后要密封存放三年，这叫"陈艾"，就像李清照写"暗淡轻黄体性柔，情疏迹远只留香"，上好的艾绒也该是绵软醇厚，火候不到便失了真味。
前日路过子午峪,见道旁有农人摆摊卖艾条，粗布口袋里探出几枝带花穗的艾草，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银光，忽然想起《诗经》里"彼采艾兮，一日不见，如三岁兮"的句子，这带着草木清香的诗句，不正是千年来中国人与草木相依的见证吗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