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的露水还没散尽，我踩着满地金黄的竹叶往山坳里钻，老周说碰运气的事得赶早，雾气漫上来前,那些藏在石缝里的宝贝才肯露出真容。
"喏，就那丛！"他突然压低嗓子，手指微微发抖，顺着望去，腐殖土覆盖的岩壁上，几株不足手掌高的绿植正舒展着革质叶片，米粒大小的花苞泛着淡紫，像极了山林间的精灵，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小草,晒干后每克能卖到三块钱？
老周是大别山脚下的老药农，祖辈三代都靠这片竹林吃饭，二十年前他带我找到第一棵野生铁皮石斛时，根茎才火柴棍粗细，如今他蹲在湿滑的青苔上，用竹片小心清理植株周围的杂草："这是霍山米斛，石斛里的祖宗辈，市面上那些大棚货跟它比......"他摇头叹气，指甲盖掐下一小段茎叶,断面渗出的黏液在阳光下泛着琥珀光。
要说这林子里的"贵族"，当属铁皮石斛的极品——霍山米斛，普通石斛尚且要卖到千元一斤，遇上这种五年生、筷子粗的老桩，药商们能抢到八千块一斤，去年邻村老王家后山挖出两丛,儿子结婚的彩礼钱就这么解决了。
跟着老周钻竹林那几年，我见过太多一夜暴富的传说，有药贩开着面包车进山，车尾箱塞满现金；也有采药人失足摔断腿，最后人财两空，最玄乎的是刘家沟那对父子，暴雨天非要上崖壁采老桩，结果连人带筐摔进山涧，找到时手里还攥着半截石斛......
"现在可金贵着哩！"老周拨开一簇蕨类植物，露出半截埋在土里的枯木，"知道为啥叫'米斛'吗？这品种只长在米粒大小的石缝里，根系要缠着腐木才能活。"他掏出铜烟锅敲敲树干，"听见没？空心的糖槭树，被虫蛀过的那种，石斛最爱在这种树洞里安家。"
说话间山雾漫上来，能见度不足十米，老周突然猫腰钻进灌木丛，裤腿被刺藤勾出几道口子。"轻点！"他回头比划，"看见那石壁上的白须没有？"顺着他的竹竿望去，岩缝里垂着几缕银白色气根，像老人稀疏的胡须。"这是野灵芝！"我的心跳漏了半拍,这可比石斛还要稀罕。
采药是个精细活，老周用鹿角刀撬开岩缝，手腕稳得像外科医生，完整取出植株要带土坨，根须不能断，茎叶不能折，他说现在药厂收购要看"五爪金龙"品相，就是五片叶子完整舒展才算上品，我们忙活一上午，只收到七八株成色的,更多是被虫蛀或年份不够的只能舍弃。
下山路上遇见收药的张老板，他摩托车后座的竹篓已经半满。"今年行情涨了三成，但好货难收。"他随手拎起株石斛，"这种带紫斑的卖相好，泡茶时能浮在水面上。"说着突然压低声音："西沟那几个外地老板，给采药人配了无人机......"
这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，前年县里就出过事，有人用农药催肥野生石斛，结果把整片山头的兰花都毒死了，现在林业局的人三天两头进山巡查，但总有人顶风作案，老周说上个月他在鹰嘴崖发现新刨的痕迹，好好的几丛米斛被连根拔起,断口还泛着白茬。
"知道为啥叫'仙草'吗？"傍晚坐在老周家的堂屋，他吧嗒着旱烟说，"以前这都是贡品，采药人要沐浴焚香才敢进山，现在有些人啊，眼里只有钱......"窗外的竹林沙沙作响,仿佛应和着叹息。
夜幕降临时，我摸着口袋里那株带着山野气息的石斛，突然想起老周的话：真正的好药要等霜降后采收，这时候的有效成分才足，可市场上哪管这些？清明未到就有新货上市，大棚里催出来的速生石斛,泡出的茶汤永远带着股焦灼气。
山里的晨雾又起来了，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新的幸运，只是每次看到被铁镐刨得千疮百孔的腐木，被连根拔起的兰花，就想起老周常念叨的话："咱们山里人，不能把子孙碗里的饭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