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良药苦口"这句话在广西算是被演绎得淋漓尽致，在南宁的老巷子里转悠，总能闻到中药铺飘出的苦涩香气，要说最让本地人又爱又恨的，当属那些晒得卷边的树皮药材，特别是春夏交替时，家家户户都要熬上一锅"树皮汤"，那股直冲天灵盖的苦味，喝过的人二十年都忘不了。
记得小时候跟着阿婆去采药,她总能找到些稀奇古怪的树皮，有次在大明山脚下，她指着棵歪脖子树说："这种叫苦楝皮，驱虫最灵。"我凑近闻了闻，好家伙，那味道比苦瓜汁还呛人，阿婆却宝贝似地剥下块树皮，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"打虫高手"，后来才知道，广西民间治小孩肚子里的蛔虫，就靠这味苦药。
在玉林中药材市场混久了,慢慢摸清门道，那些皱巴巴的树皮各有各的脾气：黄柏专治湿热，秦皮能收敛止泻，最绝的是桂皮，看着黑黢黢不起眼，却是炖肉去腥的宝贝，不过要说最金贵的，还得数岑溪出的肉桂皮，去年认识个做出口生意的老板，他库房里整箱码着的桂皮，每公斤能卖到上百块。
前阵子陪邻居阿叔去抓药,老中医开的方子里赫然写着"秦皮10克"，我好奇问这苦树皮能干啥，老爷子吧嗒着烟说："你见哪个广西人没被它治过拉肚子？"原来这看着不起眼的树皮，是治疗肠炎腹泻的特效药，更神奇的是，配上几颗冰糖炖雪梨，居然能止咳化痰。
在柳州融水苗寨见过更野的用法,有户人家屋檐下晾着捆泛白的树皮，主人说是泡水治痛风的，细问才知道是当地特有的"见血封喉"树皮，吓得我赶紧退后两步，不过苗医们确实有两把刷子，经过特殊炮制的树皮药酒，据说当晚痛得睡不着的风湿腿，连喝三天就能下地干活。
要说最接地气的还是桂林街头的凉茶摊,那种用十几种树皮草根熬的黑褐色液体，本地人端起碗一仰脖，眉头都不皱一下，有次壮着胆子尝了口，苦得我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，摊主老伯笑呵呵递来颗话梅："后生仔不懂了吧？越苦才越败火哦！"
最近研究广西本草典籍才发现,这些苦树皮里藏着大学问，就像黄柏含的生物碱，现代医学证实确实有抗菌消炎作用，而我们祖辈用树皮煮水给产妇擦身防感染，跟现在的碘伏消毒异曲同工，不过最让我服气的是，当年非典时期，有老中医开出土方子，几味苦树皮熬水熏蒸，还真让不少家庭躲过了感染。
现在城里年轻人流行喝"中药下午茶"，殊不知真正的行家都在找老树皮，上周去巴马长寿村，看见百岁老人还在喝自酿的"五皮茶"——用芒果皮、桂皮、陈皮再加两种不知名树皮，村干部悄悄说，村里九十岁以上的老人，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些树皮的妙用。
苦树皮虽好也不能乱吃,去年有个网红博主直播喝"排毒神药"，结果半夜送急诊，其实就是把好几种树皮混着泡，剂量没掌握好，所以老中医开方都讲究君臣佐使，就像做老友粉要姜蒜够味，但放多了也会辣心。
在广西待久了才明白,这些苦树皮早就融入生活血脉，就像南宁的友仔吃老友粉必加酸笋，梧州人煲汤离不开陈皮，我们对树皮的执着，其实是对土地最深的眷恋，下次再闻到中药铺的苦香，或许会想起阿婆说的那句话："做人和熬药一样，总要经得起苦味熬炼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