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端午安康"的短信刚跳出手机屏幕，巷口王婶家飘来的艾草香已经裹着糯米香钻进窗棂，我蹲在青石板台阶前数晾晒的药材，苍耳子沾着晨露滚进竹匾，忽而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梅雨时节。
那时奶奶总把艾草挂在门楣上,说是"清明插柳，端午悬艾"，她枯瘦的手指捏着银剪，将三年陈的艾绒铺在粗布上，艾香混着米酒气息在蒸汽里氤氲。"丫头记着，五月毒日头晒过的艾，治风湿最灵验。"老人说话时，皱纹里嵌着的药渣簌簌往下掉，倒像是把半辈子的光阴都揉进了这些深褐色的叶片。
街角中药铺的铜秤砣生了绿锈,掌柜却还是三十年前的模样，那天他捻着根须给我看："这是长白山的老参，你摸这芦头，像不像戴着红顶子的清朝遗老？"柜台后的樟木抽屉吱呀作响，当归、黄芪、防风挨个儿列队，每个小抽屉都藏着一部《本草纲目》的野史，最底下那格总锁着川乌与附子，黑漆漆的药丸像围棋棋子，"这些猛药啊"，老头用烟斗敲敲柜面，"得用甘草水煨三个时辰才驯得服帖"。
城南晒药场最热闹要数霜降前后,张家阿婆把菊花瓣撒成金箔，李叔将肉桂片摆成弯月，我家窗台上永远晾着枸杞，玛瑙似的果子在竹筛里慢慢褪去水汽，有回暴雨突至，全家冲出去抢收药材，哥哥举着塑料布像撑帆船帆，妹妹赤脚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，脚趾烫得通红还在捡拾四散的决明子，那些被雨水泡发的茯苓块，最后都熬成了冬至夜里暖胃的甜汤。
去年清明返乡,发现老宅后山竟冒出大片野生桔梗，蓝紫色的铃铛花在风里摇晃，让人想起《诗经》里"何草不玄"的叹息，采药人教我辨认七叶一枝花的诀窍，说这"重楼"之名原是道人藏在山间的玄机，他们裤脚沾着腐殖土，竹篓里躺着形似鸡爪的黄连，苦味能把整个夏天都腌出咸涩的汗珠。
药房学徒小满最爱守着砂锅看文火慢煎,他说当归入锅时的香气像远行的游子突然回了家，而砂仁爆裂的声响总让他想起过年炒瓜子的铜铲，有次他偷偷把蝉蜕塞进酸梅汤，害得抓药的老伯喝了直咂嘴："这酸劲儿，怕不是要把陈年旧疾都勾出来！"
立秋那日整理药柜,竟翻出半块陈皮，褶皱的橘皮像张古地图，纹路里还凝着十年前的阳光，忽然懂得奶奶为何总把吃剩的橘皮压在《汤头歌诀》下面，原来时光真的会在恰当的火候里，把苦涩酿成回甘，就像那些在瓦罐里沉睡的药材，总要经沸水唤醒，才肯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