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八点的阳光斜斜照进骑楼老街,青石板路上还留着昨夜雨水的湿润,拐角处"美和堂"的金漆牌匾被晨光勾出轮廓,木门吱呀声里飘出当归混着甘草的香气,穿校服的女生踮脚推开玻璃门,惊醒了柜台后打盹的橘猫。
这家藏在老西关巷子里的中药店,门脸不过三米宽,却像本立体的《本草纲目》,六十岁的陈掌柜戴着玳瑁眼镜,手指在百子柜上轻轻一点:"姑娘要治痘痘?金银花配野菊花,再加两片罗汉果润喉。"说话间,他手腕轻抖,铜秤砣在秤杆上滑动如游鱼,精准停在刻度线上。
店里的药柜像座微型故宫,小抽屉里藏着千年智慧,左边第三列是"四时调养区",春有桑叶夏有荷,秋收百合冬藏芍;右边第五层专治现代人的"时代病",对着电脑屏幕熬红的眼用枸杞菊花,加班透支的元气靠人参须炖鸡汤,最底下那层深褐色抽屉总引起孩子好奇,掀开却是整齐码着的蝉蜕、蜈蚣,吓得小客人拉着妈妈直往柜台外躲。
每天下午三点,后院的煤球炉准时飘起药香,王阿婆端着陶罐来炖治风湿的老膏药,张先生提着保温杯来装护肝茶,学徒小周握着蒲扇守着火候,看黑褐色的汤汁在炭火上咕嘟冒泡,蒸汽熏得他额头沁汗。"文火熬药急不得,就像咱们过日子。"陈掌柜边说边用竹片搅动药汤,琥珀色的汁液顺着砂锅壁缓缓滑落。
角落里的舂药台用了三代人,凹下去的石槽泛着油亮,年轻姑娘总爱买现舂的杏仁粉,看师傅举着铁杵起落如舞剑,白白的粉末雪似落在青花碗里。"要加蜂蜜还是配酸奶?"陈掌柜变戏法似的从柜底摸出罐子,"现在年轻人流行早晚一杯养生糊,比咖啡续命强多啦。"
暮色渐浓时,药店成了街坊的会客厅,穿太极服的李伯来量血压,烫头卷的赵姨取艾灸贴,读高中的小明抓着方子追问:"陈爷爷,这味酸枣仁真的能治失眠吗?"老人笑着敲敲玻璃罐:"比你刷手机管用,睡前拿它煮水泡脚,再学两招八段锦......"
月光爬上百子柜时,陈掌柜开始整理第二天的药材,他摩挲着云南捎来的三七,忽然想起祖父那代挑着扁担进山采药的情景,如今店里添了扫码支付,却坚持用宣纸包药方,那一笔行云流水的毛笔字,和着满室药香,仿佛时光在这里打了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