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些天收拾老宅时，翻出奶奶压箱底的檀木匣子，掀开层层绢布，两株干枯的白芷静静躺在里头，这黄褐色的根须还带着泥土的褶皱，凑近闻却依然窜起股辛香，恍惚间又见奶奶蹲在后院"百草苑"里,用竹片细心刮去白芷表皮的模样。
要说我家这处"百草苑"，可是街坊有名的宝藏地，二十平见方的院子里，紫苏、薄荷、鱼腥草挨挨挤挤，最显眼的要数东墙根那丛白芷，每年惊蛰前后，奶奶总要把去年收的种子撒进翻新的土窝里，边撒边念叨："白芷喜阴，得像伺候姑娘似的护着。"清明时节嫩芽破土，顶着绒毛的叶子在春雨里舒展,活脱脱翡翠雕的玲珑扇。
这看着温吞水的白芷，骨子里却藏着猛药的性情，早年父亲腰疼得直不起身，奶奶掐了三片叶子剁碎，拌上蜂蜜敷在腰椎穴位上，不过半柱香功夫，原本苍白的脸竟透出血色，连声说"热辣辣的劲儿往骨头缝里钻"，后来查医书才懂，这含挥发油的小家伙最能祛风散寒，《本草纲目》里早记着它能"主女人漏下赤白，血闭阴肿".
如今城里姑娘流行泡养生茶，却不知真正的行家都盯着白芷，上个月闺蜜小敏满脸爆痘，我寄去裹着棉纸的白芷片，交代她每日取两片泡温水擦拭，起初她嫌土腥味重，谁知连用七日，那些红肿的痘痘竟像退潮般蔫下去，其实古法美容的智慧都藏在这些草根里，《神农本草经》早就点明白芷"长肌肤，润泽",宫里的贵妃们哪个不用它调制面脂？
说到养颜，倒让我想起奶奶的秘方，每年冬至前，她总要挑最大最饱满的白芷根，洗净切片后铺在竹匾上晾晒，等春节家里来客，就取出几片泡在黄酒里，再加冰糖熬煮，那琥珀色的茶汤飘着细碎的光，喝下去从喉咙到胃袋都暖融融的，有年腊月我去邻村送年礼，正碰上王婶咳得喘不上气，舀了碗温热的白芷酒给她，不过半盏下肚，王婶便缓过劲来，直夸"这甜丝丝的药汤比止咳糖浆管用"。
最近迷上自制白芷面膜，把晒干的根茎磨成细粉，混着酸奶调成糊状，有回在茶水间被同事撞见，个个捂着鼻子喊"中药味太重"，可等我洗掉面膜露出透亮的脸庞，她们反倒追着问秘诀，其实这法子在《肘后备急方》里就有记载，葛洪老祖宗早说过白芷能"去面皯瘢"，只不过现在人只认外国大牌,倒把老祖宗的宝贝忘在脑后。
前日整理旧物，发现奶奶留下的牛皮本里夹着片泛黄的白芷，细细摩挲那些经络分明的纹路，突然想起《诗经》里"蘼芜兰皋"的句子，这不起眼的根须何尝不是时光馈赠的礼物？就像我家那方寸"百草苑"，年复一年生长着祖辈的智慧，等着有心人去解读其中的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