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茬春草引发的疑惑
清明雨后,老家田埂上冒出一丛丛青翠的野菜,邻居王婶挎着竹篮边采边念叨:"这是白蒿,清肝明目的好东西。"可前些天中药房抓来的茵陈,不也是晒干的蒿草吗?难道中药房里金贵的茵陈,就是咱们田间地头的白蒿?这个疑问像根鱼刺卡在喉咙,不弄清楚实在难受。
药典里的"双面身份"
翻遍《本经》《新修本草》这些老黄历才发现,古人早就在玩文字游戏,茵陈这名字最早见于《神农本草经》,被列为下品药材,主治"热结黄疸",而白蒿在《食疗本草》里被孟诜称为"主妇人冷痢",看着像是两种不同的草,不过到了李时珍那会儿,他在《本草纲目》里把茵陈和白蒿归为同类,说"茵陈乃蒿之嫩者",这就给后人留下了想象空间。
现在药典里写得明白:春季采收的习称"绵茵陈",秋季的叫"茵陈蒿",但老百姓嘴里的白蒿、蓬蒿、野茼蒿,少说也有十几种变种,就像川渝火锅和北京涮肉都叫火锅,差别可大了去了。
显微镜下的真相
去年跟着县中医院的老药师进山采药,老先生现场教学让人开窍,他捏着两株草茎说:"看这叶子背面,茵陈有层白绒毛,摸起来扎手,白蒿的毛细得像天鹅绒。"拿放大镜一瞧,茵陈的茎断面有明显髓心,白蒿则是实心的,最绝的是气味——搓碎茵陈能闻到类似艾草的辛香,白蒿只有股淡淡的青草味。
药检所的数据更直观:茵陈含6,7-二甲氧基香豆素、绿原酸这些成分,而普通白蒿的咖啡酰奎宁酸含量高出三倍,就像茅台镇的酒和普通高粱酒,成分表里差着好几个"指标"。
药效里的乾坤
老中医诊所见闻最有意思,上个月陪邻居治黄疸,大夫开的茵陈篙汤要现采的嫩苗,可隔壁村大妈摘了秋蒿泡水治荨麻疹,效果居然也不错,原来《伤寒论》里茵陈蒿汤用的是二月嫩芽,这时候有效成分浓度最高;民间用的白蒿多是三四月的老株,虽然药性弱些,但胜在温和。
现代研究也发现门道:茵陈利胆退黄的本事源自特殊萜类化合物,而这些成分在花期后锐减,白蒿的黄酮类物质倒是全年稳定,难怪乡下人拿它当茶喝能降火气,就像四川花椒麻、陕西花椒香,各有各的绝活。
厨房里的讲究
我妈总念叨"三月茵陈四月蒿,五月砍了当柴烧",清明前后,家里餐桌准出现凉拌茵陈——只取最嫩的三片叶,焯水后拌糖醋,说是能去春燥,等到谷雨,她就换用白蒿做粑粑,和糯米粉掺着花生碎,蒸出来带点淡青色。
最有趣的是广东煲汤的讲究:猪横脷炖茵陈必须用带花骨朵的,说是这样才够"生发之气";而白蒿滚鲫鱼汤就随意得多,菜市场的老阿姨都能信手拈来,这让我想起茶叶分明前茶、雨前茶,差个节气味道就两样。
采药人的禁忌
山里采药学问大,老药农教我认标记:茵陈叶子两面都有白色绢毛,掰断会流出苦味汁液,要是误采了臭蒿(青蒿),那味道能把人熏个跟头,去年有个城里姑娘乱采"野蒿"煮水泡脚,结果浑身起红疹——她采的其实是艾草近亲,含有致敏挥发油。
储存方法也大有门道,新鲜茵陈要摊开阴干,不能暴晒,否则有效成分随着露水蒸发,我们试过用微波炉烘,结果颜色发黑,药效折损大半,现在家里还留着爷爷留下的陶罐,专存陈年茵陈,据说放三年以上的治顽固湿疹特别灵。
最后的忠告
千万别把二者当成随便可以替换的药材,去年社区诊所出过事:护士把患者带来的"白蒿"当茵陈入药,结果病人腹泻不止,后来才知道那些是喂兔子的饲料草,现在正规药店都会在茵陈包装上标注采集月份,就像红酒标年份那样金贵。
要是春天想尝尝鲜,建议认清这几个标志:茵陈嫩芽揉碎后断面泛白,开水冲泡会浮着细密的小油珠;白蒿叶子边缘锯齿更明显,焯水后汤汁偏墨绿色,当然最保险的还是问问老中医,毕竟《本草乘雅半偈》早说过:"用蒿者,宜详察其土地形色,毋令寇芹混珠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