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师傅,咱店里真不卖鸡屎白?"我蹲在老药房的柜台前,看着抓药师傅把蝉蜕往戥子里倒,这个问题我问得第五遍了,跟前的玻璃罐里装着蜈蚣、土鳖虫,就是没有我要的那味药。
抓药师傅老周头也不抬:"小年轻净打听些邪门玩意儿,这年头谁还用那东西。"他手里的铜秤砣叮当响,"你要治食积不化?柜上第三排左数第六个罐子,鸡内金现成。"
我顺着他的铜烟锅指的方向看,青花瓷罐上写着"鸡内金"三个字,这才明白他说的"鸡屎白"另有乾坤,敢情这药材还有个别名?老周见我愣着,突然笑出满脸褶子:"你们这些网上查偏方的,十有八九把鸡内金和鸡屎白搞混了。"
要说这误会是怎么来的,得从三年前说起,那年我奶奶胃胀气,老家亲戚给了个偏方,说要"鸡屎白三钱",我在县城跑了七家中药店,把"有没有鸡屎白"喊得比广场舞音乐还响,结果人家都当我是捣乱的,最后还是镇卫生院的老中医点破:"你说的怕是鸡内金吧?鸡屎白那是古方里的叫法。"
原来这鸡内金就是鸡胗里的黄金甲,老辈人叫它"鸡屎白"倒是形象——晒干后薄如蝉翼,白中带黄,确实像...嗯,鸡粪里挑出来的宝贝,不过现在中药店都改叫学名了,毕竟听着雅观些,我摸着罐子里的鸡内金,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家,看她把砂锅烧得咕嘟响,往里面撒的就是这种卷曲的薄膜。
"别看现在药店都叫鸡内金,十年前还真有卖鸡屎白的。"老周摸出包大前门,烟丝在指间搓得簌簌响,"那时候乡下收药的贩子,挨家挨户问要不要收鸡屎,可不是随便的鸡屎,得是公鸡头遍拉的,还得晒三个伏天,晒到发脆发白才算成。"
我听得直皱眉头,这哪是收药材,分明是收农家肥的节奏,老周弹了弹烟灰:"早年间闹饥荒,鸡屎白能治小儿疳积,五分钱一包,后来卫生条件好了,这味药就渐渐没人用了。"他指着墙上"药品经营质量管理规范"的铜牌,"现在药监局查得严,动物粪便类药材要特殊炮制资质,多数药店干脆不进了。"
说话间进来个戴老花镜的阿姨,颤巍巍递上药方:"劳驾给我抓副三棱煎剂,要加鸡屎白的。"老周接过方子直挠头:"王大夫这方子...要不您问问医院能不能代煎?"阿姨脸色骤变,我赶紧插话:"现在药店都叫鸡内金了,功效一样。"
这场景让我想起去年探店时遇见的趣事,某网红博主直播探访老字号药店,举着手机满屋子找"鸡屎白",把当归当成陈皮,被老药工骂得狗血淋头,评论区倒是一片欢乐,都说这是"中药版植物大战僵尸"。
其实细究起来,鸡内金和鸡屎白还真是同根同源,前者是砂囊角质内壁,后者是干燥粪便,但在传统医学里都归脾经胃经,就像麝香和屎瓜(瓜蒌)都能开窍,虽然来源天差地别,不过现在药店卖的鸡内金都是灭菌处理过的,哪还敢卖原生态的鸡粪?
转念想想,古人用药材真是充满生活智慧,鸡屎白治消化不良,鹅管石化痰,夜明砂止血,这些名字听着粗粝,却都是观察生活的结晶,反倒是我们这代人,看见"血余炭"就以为是恐怖片道具,不知道那是头发煅烧的止血药。
临走时老周塞给我个小纸包:"拿回去给你奶奶熬水喝,记住要焙干研末。"我捏着纸包心里暖乎乎的,忽然觉得中药店就像个时光胶囊,装着千百年的生活密码,只是有些密码该更新了,比如把"鸡屎白"改成"鸡内金",既保留古法智慧,又符合现代卫生标准。
回家路上经过菜市场,听见摊主吆喝"新鲜鸡胗五块一斤",我摸着口袋里的鸡内金笑出声,忽然明白老祖宗留下的药方就像祖传菜谱,关键不在食材叫什么名字,而在于怎么用火候把生活熬成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