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妈,咱家后院那几棵人参真能换辆桑塔纳?"
1998年夏夜,我蹲在院子里数着刚挖出的人参须根,16岁的少年怎么也不敢信,爷爷种了半辈子的草药,突然成了比黄金还稀罕的宝贝。
【药材贩子扛着现金进村】
那年开春,安徽亳州药材市场的围墙外总停着外地牌照的面包车,穿皮夹克的北方药商拎着黑塑料袋进村,袋口随便漏出张百元钞,就能换来老乡家半亩地的芍药苗,我们村支书老李头蹲在村口小卖部门槛上抽烟,看着外来车辆卷起的尘土直叹气:"去年这时候,当归论斤卖还没白菜价高,谁想得到......"
【天灾人祸:老天爷不帮忙】
东北长白山的采参人最懂"靠天吃饭"的理儿,1998年春天低温冻死了大半幼苗,夏天长江流域暴雨冲垮了川芎、黄连的种植基地,我二舅在陕西种的黄芪,开花期遇上冰雹,20亩地只收了3麻袋瘪种子,药材不像粮食有国家粮库托底,药农们望着烂在地里的根茎,有人当场就哭了——那可是押上全年口粮的钱买的种子化肥。
【疯涨的账单】
县城中药店的玻璃橱窗贴满"调价通知",西洋参从每公斤80元飙到360元,三七从15元涨到85元,就连晒干的野菊花都从3块一斤蹦到18块,我妈常年喝的枸杞茶断货三个月,老板拍着空货架喊:"上个月囤了十麻袋都不够卖!"医院药房的采购员骑着摩托四处求货,中药厂的收购价每天刷新,药贩子举着大哥大在集市上现场竞价。
【倒爷们的狂欢夜】
表叔王德柱原本在纺织厂当保全工,看着别人用三轮车拉药材赚差价,咬牙借了五万块本金,他凌晨四点蹲在安国药材批发市场东门,揣着热包子边吃边等开市。"党参!十年生的党参!"拍卖师的铜锣敲得震天响,他举着18号牌跟福建客商死磕,最后以每公斤98元抢下三麻袋,转手卖给香港贸易公司净赚两万八,那年中秋,他家餐桌上摆满了五仁月饼和五粮液,街坊都说他"裤腿里都能抖出金粒子"。
【药农的悲喜账本】
河南禹州的老张头守着二十亩地黄,看着收购价从2块8涨到15块,半夜笑醒好几次,可等他咬牙贷了三十万扩大种植,来年新货上市时价格已经腰斩,隔壁村寡妇刘婶更惨,把棺材本全砸进川贝母育苗,结果暴雨泡烂了整个大棚,蹲在田埂上哭得撕心裂肺,药材这行当,永远都是"早种晚种差一年,哭笑只在节气间"。
【暗流涌动的江湖规矩】
市场里开始流传"看货不看秤"的潜规则,山西煤老板派人开着冷藏车直接进山收连翘,一筐筐过磅时故意压着秤砣,有次我跟着堂哥去卖丹参,戴墨镜的中间商突然掏出强光手电筒照根部:"小伙子,这须根发黄可要扣两成价!"老药农们私下教我们绝招:挖出来的根茎得裹三层草纸喷水保湿,交易时藏在菜篮子底层,面上摆些萝卜土豆做掩护。
【崩盘前的疯狂盛宴】
到1998年冬至,中药材市场已经疯了,云南来的石斛号称"救命仙草",每克炒到3块钱,抵得上当时金价,我同桌小明爹倒卖冬虫夏草赚了套商品房,班会上吹牛说"现在挖坟头草都比上班强",可没人注意到,那些成摞的现金正在变成烫手山芋——东北参农把房子抵押给银行扩种,结果来年新参上市时,韩国客商突然撤单。
【尾声:留在土地上的伤疤】
1999年清明,亳州市场终于响起暴跌警钟,堆积如山的板蓝根在仓库里发霉,河北药商跳楼的新闻贴在电线杆上发黄,我家后院的人参地改种了红薯,爷爷蹲在地头吧嗒旱烟:"药材啊,就是让人又爱又恨的狐狸精。"二十年后我路过中药材交易中心,看见LED屏上跳动的K线图,突然想起那个蝉鸣刺耳的夏天——少年数着人参须根时的心跳,和如今股民